千岛湖培训基地

   　 最近几年，随着国家民航总局关于低空管制政策的逐渐开放，对于越来越有钱的富豪阶层来说，开着飞机翱翔蓝天已不再是空谈。由此，一个通用航空领域飞行执照培训的市场也正悄然兴起。据媒体报道，保守统计，如今全国拥有私人飞行执照的大约有1000多人。经济较为发达的华东、华北（北京，山西和东北）和西南地区成为中国通用航空飞行领域的热门地区。

 　   平民才是考飞行执照的主流

　    位于千岛湖的这个飞行基地是金汇通航目前全国两个主要飞行培训基地之一（另一个位于徐州杨庙）。千岛湖基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大，事实上如果不是有基地工作人员派车接送，我们很有可能会错过这个地点，因为从外观上来看，它就是一个建立在一片荒芜土路上的朴素灰色两层楼房。

   　 飞行基地负责人杨总出来接我们。他带我们绕到楼房的另一边，那里则完全是一番不一样的景象。一个视野开阔的停机库出现在眼前，大约有三四架R22直升飞机在停机库做准备工作。两三个身着深蓝色工作服的机务围绕着其中一架飞机进行机械维护工作。另一架R22前，飞行教练领着刚刚报到的学员熟悉R22的内部结构，一切井然有序。

   　 金汇通航采取类似军事化的管理标准。在飞行基地内，所有商业飞行执照学员要求穿统一制服，妥帖的白色衬衫，蓝长裤，黑皮鞋，看上去非常帅气，却在这样一个气温渐升的午后稍显闷热厚重。正式的飞行教官则带有肩章，“四条杠的是机长”，金汇通航副总李春雨指着一旁的年轻人制服上的肩章说道。

  　  千岛湖飞行基地不远的一处民宅，现在成为金汇通航的学员宿舍，“我们一般会建议学员进行密集训练，再加上由于天气因素不一定能天天飞，我们会建议学员住宿舍，随时准备训练。当然，这是指商照学员，私照学员一般都是私人老板，工作繁忙，时间不定，我们对他们的管理弹性更大一些。”李春雨说。

   　 我们正是在金汇通航的学院宿舍遇到小魏。那天，小魏生平第一次有机会驾驶飞机，由李春雨指导。“一般而言，新来的学员正式报名前我们都会带他试飞一圈，主要是看看他的反应和悟性。”他这样解释说。

　    我们与小魏攀谈了起来：“怎么会想到学开飞机的？”

 　   “我爸让我来的。”

 　   “那你自己喜欢吗？”

　    “不知道，没开过，我爸让我来，我就过来看看。”

　    不知是什么缘故，小魏看上去心不在焉，相比起下午要进行的飞行，他更关心当天是否能够回到上海。

  　  讲上海话的小魏老家在徐州。他的父亲在金汇通航的徐州杨庙飞行基地附近经营着一家小餐馆，日子久了，便与飞行基地的工作人员熟络起来。“听说，当飞行员工作稳定又不忙，待遇很不错。”他向我们转述从父亲那里听到的话。小魏是通用汽车公司流水线上的操作员，“工作要三班倒，更要命的是，收入多少全凭汽车市场走向。车卖得好了，一个月收入上万，不好的时候只有几千。”相比之下，飞行员看上去前景更好一些。

  　  相比于那些纯粹满足个人兴趣的私照学员，像小魏这样单纯将飞行看作是一门收入不错职业的商照学员更多。他们通常自费进行私照的培训，然后与像金汇通航这样的公司签约，由公司赞助商照培训所需的费用，毕业后便服务通用航空公司。只要登录任何与低空飞行相关的论坛，你总能找到许多希望踏入这个行业的年轻人在论坛上询问职业前景的问题。对他们中的一部分来说，即便是20多万的私照培训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投入，“一些孩子需要家里凑钱才能缴出学费。”李春雨说。即便如此，还是有越来越多毕业生开始考虑在这一领域发展。

  　  谢华杰就是其中之一。1989年出生的谢华杰大学念金融专业，现在却选择与专业毫不相关的职业，“我觉得相比于竞争已经很激烈的财经行业，这一行人才奇缺，工资待遇又好。”谢华杰出身福建的普通人家，此前家里也从没有人从事与航空相关的工作，不过他却是很向往，“老的时候，跟人家聊天说自己以前开过飞机，做过飞行员应该是件很帅的事情吧。”为了学习飞行，他甚至跟女友分了手，“主要是训练挺忙的，我不想耽误人家。”

 　   谢华杰已经顺利通过了私照考试，现在签约金汇通航进行商照培训，顺利的话，今年夏天他就能够拿到商业飞行执照。“自己驾驶直升飞机就有了充分的灵活性，想开到哪里就到哪里，在蓝天白云间穿梭，感觉很自由。”他最长的一次驾驶经验有3小时57分，“因为有规定，学员单独驾驶飞机不能超过4个小时。”

  　  与谢华杰聊多了，就发现这个大男孩其实对商业飞行的职业前途了解并不算太多，甚至不太清楚自己与金汇通航的培训合同详细内容，“听说收入是不错啦，如果飞得好可能会被其他公司挖角吧。能不能跳槽我也不知道，合同是妈妈代签的。”

　    “待遇很好”，是我们采访中听到商照学员对于未来职业前景的一个笼统描述。而金汇通航方面似乎也并不愿意透露旗下飞行员的收入水平，“他们投入很多，当然回报也会更多一些，这很公平，不是吗？”杨总含糊其词地带过了这个问题。根据《华西都市报》此前的一篇报道，商业飞行服务的飞行员代驾费用大约是在每小时6000元左右。

   　 严格管理防范本本族

  　  现年50多岁的李副总喜欢戴一副雷朋飞行员眼镜，站姿笔挺。他是军人出身，在进入通用航空领域之前，职业生涯很大一部分时间与歼8战斗机密不可分；退役之后，他又辗转服务于交通部的海上飞行抢险工作。飞行抢险救护工作通常要在极其恶劣的天灾人祸下工作，保证安全地将救护人员送达，或将有需要的伤员救出，被认为是对驾驶员的飞行技巧最大的考验。相比之下，现在开R22教练机的难度要小得多。李春雨笑着说：“个人私用的飞行执照大约40个小时飞行训练就可以搞定，而如果想要当战斗机飞行员则要经历250个小时的飞行训练，并且淘汰率高达70-80%，相比之下，我可还没见过几个R22执照也拿不下来的人呐。”

　    R22直升飞机通常售价在250多万人民币，由于机型小巧轻便，除去一些简单的航拍任务外，更多是作为教练机使用。在千岛湖飞行基地，我们看到大约6架R22在机库整装待发。“国家对于飞行资格的审核很严，每种执照都只针对一种机型，想要开其他机型只能继续再考；对于飞行资格培训机构的培训范围规定亦是如此。”李春雨向我们解释说。

　    在中国，直升飞机是包括金汇通航在内的多数通用航空公司采用的主流机型，主要原因是更便捷，“固定翼飞机则因为需要滑行起飞，这意味着练习场地要更大一些。”

 　   一般而言，飞行执照的考取程序与汽车驾驶执照大同小异，都需要上理论和实践课程。不同类别的飞行执照所需实践课程时数不同，而课程时数越长的培训课程价格自然就越昂贵。另一方面，与汽车驾驶执照分类相似，飞行驾驶执照分为航线运输执照、商用执照、私人执照、教员执照和学生驾驶员执照五个种类，像金汇通航这样的通用航空公司培训业务主要集中于商用和私人这两种执照上。

 　   “私照和商照的唯一区别在于，商照资格的取得需要花费更长的飞行时间，因此学费也更贵（私照飞行训练需要大约40个小时，商照则需要110个小时）。”李春雨向我们解释说。根据目前的行内通价，一张私照取得的培训费用大约是在28万人民币左右，而商业执照则达到70-80万人民币。商业执照的取得意味着驾驶员不仅拥有私照，可以玩票性质自己驾驶飞机，而且还可以此为业，作载人飞行。不过，无论是私照还是商照的持有人，每年都必须经过民航总局的年检，以杜绝“本本族”的出现。由于无论是私照还是商照的取得都花费不菲，如何保证申请人能学有所成？我们这样问李春雨，他则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只要花力气学，基本上没什么人是学不会的。”根据国家民航总局的规定，申请飞行执照培训的条件不比汽车驾驶执照培训高多少，“矫正视力1.0以上，听力正常，无心脏病、高血压、眩晕症等即可。”

  　  由于成立时间较早，发展也一直很稳定，金汇通航逐渐在飞行驾驶执照的培训方面做出了名声，许多通航公司将飞行员培训交由金汇通航进行，另外一些想要获得私照的学员通常选择金汇通航培训。不过，李春雨似乎对目前的情况依然不太满意。“相比美国这样的通用航空发展成熟国家，中国在这一领域的发展依然处于起步阶段。主要是由于目前我们对于低空飞行的管制依然很严，想要申请一条航线飞行颇费周折。”

 　   飞行基地负责人杨总不愿透露金汇通航在飞行培训方面的具体收入，他只是很含蓄地表示，“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丰厚。飞行培训的学费听上去昂贵，但成本同样高昂，除了日益高涨的航空燃油费之外，还有昂贵的飞机保养维修费用。俗话说，直升飞机旋翼一转，钞票就要源源不断地投进去。”

  　  低调的“老板学员”

　    在千岛湖飞行基地，私照与商照学员泾渭分明，商照学员通常都很年轻，着统一的金汇通航制服，他们其实算得上是半个金汇通航员工了，对我们的采访工作也是积极配合。另一小部分，则是身份成谜的私照学员。他们不穿制服，面目模糊，年龄跨度更大一些，基地的工作人员们私下管他们叫“老板学员”。

  　  金汇通航的创办人邹建明应该算得上是骨灰级的“老板飞行员”了。这位以房地产起家的老板是个狂热的飞行爱好者，他早早考取飞行执照，那时为了学习飞行还购买了一架直升机。在购买直升机后才发现了一个难题：为了让这架直升机飞起来，需要飞行员、机务人员、航务人员等整个专业团队，并且要寻找合适的运行机场，还需聘请专人管理所有的运行保障；更重要的是必须具备运行资质的通用航空企业，才有资格组织每一次飞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最后索性创建一个通用航空公司，方便他与周围一群爱好飞行朋友的私人飞行。

  　  与邹建明的大刀阔斧相比，更多的“老板学员”则显得低调。在千岛湖，我们遇到几个对飞行有兴趣的私照培训学员，他们对自己的身价背景讳莫如深，并且极力回避我们的镜头。“朋友里其实有挺多人有私照的，这不是件多大不了的事情，上了报纸，反而被人嘲笑，以为我是在炫耀什么的呢。”30岁的小樊极力回避着我们的镜头。

 　   小樊做的是国际货运，在江浙沪认识不少航空业的朋友，有专业的飞行员，也有飞行爱好者。他被朋友带去过训练场，见到朋友飞行，立刻爱上了这项运动。在网上的飞行爱好者网站和论坛潜伏了很久，又在朋友们的推荐下做了多方了解后，决定来金汇通航的基地参观一下。

   　 相比于踌躇的小魏，同样是第一次来到飞行基地的小樊看上去兴致勃勃。第一次试飞，他不仅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大概因为自己是“跑汽车的”，所以他言谈之间总是能够触类旁通，把直升机飞行与开汽车进行类比。他试飞之前，李春雨指挥人将停飞4个月的一架教练机推出去悬停之后再换油，他立刻说：“这就跟汽车保养一样，最好是开出去跑一圈再回来加油保养。”

   　 年过40的庄先生是一位正式的“老板学员”。我们见到他时，只见这个看上去相当老成的中年男子在一群明显比他小很多的教练员指令下复习起飞前例行检查程序。面对狭窄机舱内的各色按钮，庄先生显得有点生疏。在完成了一遍检查程序之后，他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笑了一下。“他当中停了一段时间，所以现在又得重新来过了。”教练员后来这样告诉我们。相比于商照学员，私照学员飞行培训的最大困难在于“老板们”通常公务繁忙，不能保证密集训练而进度缓慢。

    　庄先生在上海做一些小商品生意。他学习飞行完全是因为个人兴趣。此前上海没有这样的培训机构，庄先生一直关注着动态，去年听说金汇通航做得不错，他立刻就来报名学习了。“来开了好多次，飞了十几个小时了。”他向我们回忆最初的几次飞行经验，“一上飞机就感到有些紧张，不过对我来说，考执照最大的问题不是操作飞机，而是理论考试，我这把年纪了，记忆力不如小年轻啊。”

    　当天下午，最后一架飞回停机坪的R22属于庄先生。一个小时的飞行课结束后，满头大汗的庄先生从机舱爬出来，看上去神情却是无比兴奋，“今天好像特别顺利，我一点也不紧张。其实我记得上一次还是很紧张的，但这次中途设备甚至还出了一点小问题呢，但我突然就不紧张了。”他这样宣布说。或许正如李春雨之前告诉我们的，在刚刚的那个小时中，庄先生正经历了飞行技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